400塊的中草藥賣2000多
老鄉、親戚、夫妻積極入伙，有人還未拿到一分報酬就落網
■新快報記者 曹晶晶 實習生 甘韻儀
坐診的“教授”、路過的“醫生”、同病相憐的“病友”……各種角色粉墨登場，為的就是騙去病人的“救命錢”。
2013年10月12日，廣州白云區法院開庭審理了一宗被告人多達25人的湖南衡陽籍特大醫托詐騙團伙，這一團伙長期盤踞在廣東省人民醫院、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中山大學附屬腫瘤醫院門口及地鐵口，專挑治病心切的患者下手，將他們從正規醫院騙走。
長達一天的庭審為患者們揭示了醫托詐騙團伙的種種詭計，25人相互配合，有的扮演病人的，有的扮演病人家屬的，有的扮演醫生，各個巧舌如簧，目的只為將患者騙到位于白云區的華壽門診，然后“狠宰一刀”。他們多為老鄉、兄弟、夫妻，人與人之間互相影響，貪欲有如細菌一樣在他們之間蔓延，最終眾人作繭自縛。
大學畢業生被騙6000多
2012年7月9日，大學畢業不久的巫茹兒(化名)來到廣東省人民醫院看婦科。正當她坐在大廳等叫號時，一個大約四十歲的女子過來關心地問她是不是看婦科病，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隔壁一位懷孕的中年婦女就對巫茹兒說，有一名姓唐的醫生看這種病很好，但不是這棟樓，而是另一邊。治病心切的巫茹兒并未多想，就跟著兩個女子去找唐醫生。
三人到電梯時遇到一個穿白大褂號稱醫生的男子，女子就問他唐醫生在不在，那名男“醫生”就說唐醫生已經退休了，現在被白云區的一家醫院聘請，還把地址寫給了她們。
三人到了華壽門診后，一名導醫叫巫茹兒交了10塊錢掛號，然后帶她走進一間診室，指著一個穿白大褂的老人說，這個就是唐醫生。
在唐醫生的診室，還有一名男子坐在唐醫生對面，當唐醫生開好藥就把單子交給那個男子算價錢。本來開了15天藥，要價1300元，后來巫茹兒沒帶那么多錢，就給開了8天的藥，一共612元，開的都是中藥，其中有一味“復方神六散”，價格特別貴。巫茹兒回家服藥后，覺得沒什么作用。
不過，涉世未深的巫茹兒并未意識到受騙，還去那家門診部復診5次，前6次共花了6486元，當她第7次踏進門診的大門時，才發現門診部已經被查封。不明就里的巫茹兒撥打了好幾個電話號碼都沒人接，回家上網，查到公安部門尋找受害者的帖子，才明白自己被騙了。
巫茹兒不知道，幫她看病的唐醫生已經于2013年1月14日被公安機關抓獲。與唐醫生同一時間落網的還有那些徘徊在廣東省人民醫院、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中山大學附屬腫瘤醫院門口及地鐵口附近的多名“醫托”。
這是廣州市公安局便衣偵查支隊的一次成功收網行動。警方一舉抓獲醫療詐騙嫌疑人王愛國、屈勤儉等涉案團伙成員二十多人，繳獲涉案現金人民幣10097.6元、電腦主機一臺、銀行刷卡機一臺、涉案中草(成)藥、病歷、處方箋、華壽門診收費收據、銀行賬單等書(物)證一大批，挽回經濟損失折合現金人民幣5.6萬余元。
據記者了解，被這個團伙詐騙的受害人遠遠不止16人，數額也不是人民幣5.6萬余元。根據多名被告人的供述，診所每天平均能騙來兩三個病人，而這個診所已經開了近一年。為了收集證據，警方曾經在網上發帖，征集受害人，但許多受害人沒有看到帖子，并未報案。由于取證難，多起詐騙都未能起訴。
落網醫生：
擁有副高職稱
落網的唐醫生今年57歲，他并不是廣東省人民醫院的退休醫生，但他確實也在廣州當過多年的醫生。2001年他開始自主擇業。家中有一個56歲的妻子，一個30歲的女兒在澳大利亞讀書。
2012年1月，廣州華壽門診部的老板李愛華給唐醫生打電話，約唐出來吃飯。飯桌上李愛華、王愛國希望唐醫生來華壽門診部坐診，承諾每天200元人民幣，另外復診的病人唐還有百分之五的提成。由于感覺收入不錯，唐于2012年2月初正式到廣州華壽門診部中醫科室坐診。
唐醫生幫病人看病時一般都開七天的藥，但最后給病人開多少天的藥由在一旁伴診的王愛國決定。王愛國一般會和病人說，這是慢性病，叫病人一次拿15天或者30天的藥，30天的藥一般能開到2700元左右。如果病人的錢沒有帶夠，就拿5天或7天的藥。
開完處方后，王愛國就拿著計算器算藥費，并把藥費寫在處方的右下角。病人交完藥費后，就到門診部外面的藥房拿藥。配藥是由“老鐵”和李冬梅負責，并在大廳把藥交給病人。據唐交代，他每天看兩三個病人，一個月就能看七八十個病人。
唐醫生雖然承認在華壽門診坐診近一年，卻是25個被告中唯一為自己做無罪辯護的人。他強調，自己從來不知道有“醫托”之事。“我看病都是對癥下藥，治病救人。”他還一再提到自己有副高職稱，是做臨床科研的，正在研究乙肝轉因治療和胃病抗復發治療兩個科研項目，希望法院能讓他早日出獄，讓他可以繼續從事研究工作。
但是在公安偵查期間，他曾經交代自己是知道診所有“醫托”的。“剛開始是不知道華壽門診部有醫托的，做了半年，門診有病人投訴，才知道‘醫托’帶病人過來看病的。”
老廠醫晚節不保
另一位身陷囹圄的坐診醫生今年已經67歲，落網前也擁有一個幸福的高知家庭，兒子、女兒分別是工程師和教師。
孫醫生曾在湖南某機械廠當過37年的醫生，2006年退休之后便一直在家賦閑。2012年9月，廣州華壽門診部李愛華和屈勤儉分別給孫打電話，邀請他來廣州坐診，報酬與唐醫生一樣。動了心的孫醫生于去年10月初坐火車來到廣州，正式到廣州華壽門診部當中醫坐診。
剛開始的時候，孫并不知道這些病人是“醫托”帶來的，過了大概一個月后，他明白他的病人絕大部分都是“醫托”帶過來的。不過面對金錢的誘惑，他仍然未能從詐騙團伙中自拔。
看病戒律：病情嚴重的病人不看
孫醫生還記得，他第一天上班的時候，該案的第二被告人屈勤儉就給他定了個看病的規矩：第一，病情嚴重，沒有把握的病人不看。第二，給病人開藥，以療程為單位，一個療程為三十天(每天一包中藥，一小包“靈蟲散”)，且必須開“靈蟲散”。第三，上班要在門診部坐診，不能離開。第四，不能留孫的電話號碼給病人，防止孫和病人私下聯系。
孫幫病人看病把脈，開處方。開完處方，屈勤儉就拿著計算器算藥費并把藥費寫在處方的右下角，接著病人就拿著處方往掛號處交費。
孫每天看兩三個病人，一個月大概一百個病人。在門診部坐診的三個多月里，孫共收獲了2萬多元人民幣。在門診部的多數時間里，他都在冒充一個叫肖國明的教授坐診，由于長期冒充他人，連門診部的部分醫托都以為他就是肖國明教授。
價值不到400塊
的“神藥”賣2000多
在當天的庭上，孫醫生稱自己坐診時對病人都是對癥下藥。但屈勤儉要求他必須給每個病人都開“靈蟲散”。因為其他中藥和中成藥都很便宜，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元，但是“靈蟲散”的價格一包就是50元到80元不等，坐診主要是靠“靈蟲散”賺錢。
屈勤儉對孫和病人都說過，“靈蟲散”的主要成分是冬蟲夏草和靈芝，但是孫醫生打心眼里就不相信“靈蟲散”含有冬蟲夏草和靈芝成分。他估計“靈蟲散”的主要成分是神曲、淮山、薏米等健脾開胃的藥。
對于這個藥，唐醫生也相當熟悉，因為王愛國也要求他必須開。不過到了唐醫生這個科室，“靈蟲散”就改頭換面叫“復方神六散”。
據唐醫生回憶，王愛國對唐說，“復方神六散”主要成分是神曲、云苓、麥芽、山楂、陳皮，這些藥有健脾開胃之功效。
而這個一小包就賣50到80元不等的“神藥”，公安在抓捕時在華壽門診繳獲了一大批。經過鑒定，每一包的價值只有12.8元，藥效是清熱解毒，養陰止咳。中醫診室在開藥時一般開一個療程，即30天。這樣，價值不到400塊的“神藥”馬上就賣到了2000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