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做疝氣手術,咋把俺的睪丸給切了
59歲濟寧老漢在老婆孩子面前嚎啕大哭 術前“沒看驗血結果”術后睪丸去向成謎,醫院撂下句“愛找誰找誰”
因為一起簡單的疝氣手術,躺在手術臺上的濟寧市嘉祥縣臥龍山鎮農民魏廣春在實施全身麻醉的情況下 ,被民營嘉祥縣萌山醫院切去了一個睪丸。
當魏廣春下了手術臺,獲知自己的睪丸被醫院“私自切除 ”了,59歲的他在老婆和孩子面前嚎啕大哭。
一個完人下了手術臺就變成了半個“廢人 ”,魏廣春及家人堅稱,在做這起手術之前,醫院并沒告知他們要將自己的睪丸切除 ;而醫院則表示,他們之前曾就切除睪丸一事征得了患者的意見。
而被切下的睪丸又神秘失蹤了,睪丸的去向成了魏廣春及家人心中解不開的謎團。
A 手術前 不看驗血結果、沒有家屬簽字,醫生說先手術
今年59歲的魏廣春是臥龍山鎮某村農民,為了供養在外地上大學的女兒,他常年在縣城的工地上打工,而家里的幾畝農田則主要由56歲的妻子張秋蘭打理。由于做一些重體力活,得過疝氣的魏廣春早年曾做過一次手術,從今年春天就一直在工地打工的他,因搬磚勞累過度使得自己的疝氣又復發了。
“疝氣復發之后,在他肚子的右側爛了一個如小指頭大小的孔。”魏廣春的妻子張秋蘭說,只要丈夫一彎下腰,這個小孔里就時常露出一段小腸來。
面對復發的舊病,張秋蘭陪著魏廣春來到了縣城的民辦醫院萌山醫院咨詢,萌山醫院的大夫表示,醫院有做這個手術的專家,而且手術效果會很好。有了醫院的表態,5月14日下午,魏廣春在兒子的陪同下專門從老家來到了萌山醫院。就在他們準備做手術時,醫院表示,由于當天魏廣春吃了飯,不能抽血化驗,要求他們次日一早再驗血做手術。
5月15日一早,魏廣春在兒子的陪同下早早來到了醫院抽了血,驗血的醫護人員表示,讓他們8時20分來拿化驗單之后再做手術。眼看著離8時20分還有50分鐘的時間,沒有吃飯的兒子到醫院外去吃早飯,而魏廣春則一個人坐在醫院走廊里等著拿化驗結果。
就在此時,一名醫護人員走來對魏廣春說,暫時不用看驗血結果了,要求他先做手術。對醫院手術操作流程并不了解的魏廣春聽醫護人員這么一說,就趕忙在這名醫護人員的引領下來到了位于醫院西樓的手術室。在上手術臺前,他仔細看了由醫院醫師鋼筆填寫的手術協議書,并在手術協議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由于魏廣春在數年前曾做過疝氣手術,他自己也明白疝氣手術就是一個小手術,用的時間也不會很長,于是他在兒子沒有趕回醫院前就走進了手術室。
躺在手術臺上的魏廣春被醫護人員打了麻藥之后,“在短時間內失去了記憶”,他只知道當時是上午8時許,躺上手術臺那一刻身邊沒有一個家屬相伴,手術協議上也沒家屬簽字,而醫院也沒有問及其家屬的情況。
就這樣,魏廣春在手術臺上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手術,主刀醫生宣告手術完成。而在整個手術過程中,醫生如何在魏廣春的陰部右上部位動刀,魏廣春全然不知。等魏廣春體內的麻藥失去藥效之后,他除了感覺腹部劇痛之外還感覺陰囊疼得讓他額頭直冒汗。
B 手術后 伸手一摸陰囊才知,兩個睪丸只剩下左側那個
8時10分許,吃完飯的兒子匆忙趕往醫院,結果趕到醫院之后,在走廊里找了半天父親,卻沒見到父親的影子。后來他才知道父親已經進了手術室,而他只好在手術室外靜候。
隨著手術室的木門被推開 ,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了手術室,坐在門口不遠處的魏廣春的兒子趕忙上前向醫生詢問手術情況。
出門的醫生向魏廣春的兒子表示手術很順利。那名主刀醫生一邊走,一邊讓他看看醫生盤子里的一個睪丸體。
“你看好了,這是你爸爸的睪丸,手術需要切除了!”主刀醫生邊走邊向魏廣春的兒子說著。
面對著醫生盤子里那個還帶著父親體溫的血淋淋的睪丸,魏廣春的兒子一時既驚訝又無話可說。當時的他以為切除睪丸是征得了父親的同意和因手術之需才這樣做的。在有些不安中,魏廣春的兒子在手術室外焦急地等候父親被推出手術室。
不大一會,魏廣春面帶痛苦被醫護人員推出了手術室,住進了外科病房。看著面前躺在病床上的父親,想著盤子里父親的那個被切掉的睪丸,魏廣春的兒子想開口詢問事情原委,但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當時不想提父親蛋子的事,一是怕父親傷心,二是出于父輩和兒子之間不好張口。”魏廣春的兒子說,“蛋子被割了,我怎么好提這事?”
手術后的當天下午,躺在病房里的魏廣春感覺腹部刀口處疼得厲害,更讓他感覺絞痛的是他的陰囊部,此時術后已很清醒的魏廣春一直在揣摩:疝氣刀口疼也就罷了,怎么做了這個疝氣手術后,陰囊疼得這么鉆心?
“你看看我的肚子是怎么回事,這么疼?還有下面。”當時陰囊的疼痛折磨得魏廣春實在躺不住了,他一邊用手擦著額頭的汗滴一邊對兒子說。
身邊的兒子拽開父親的被子,看了看父親陰部右上側長達10厘米的刀口和陰囊右側的刀口告訴魏廣春:“爸,蛋子被割了剛開始肯定疼。”
此時,正經受疼痛折磨的魏廣春突然一怔:“什么,你說什么?誰的蛋子被割了?”
“你不是做手術了,做手術才割的蛋子呀。”怕大聲被同病房的其他住院人聽見,魏廣春的兒子在床頭悄聲告訴父親。此時,一直躺著的魏廣春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你說什么,我蛋子被割了?”
“是呀,醫院割蛋子不是征得你同意了的嗎?”兒子反問。
“我什么時候同意醫院做手術割我的蛋子!”聽兒子這么一說,魏廣春臉上已是大汗淋漓,他邊說著邊將手放被子里去摸自己的陰囊。此時他才知道,上手術臺前的兩個睪丸現在只剩了左側的那一個,右側的沒了。
C 住院時 睪丸去向成謎,家屬質疑“想切就切想扔就扔”
摸著自己右陰囊內的睪丸沒有了,魏廣春的腦子里嗡嗡作響,他感覺一陣頭暈,隨后順勢躺在了床上。此時他的兒子趕忙上前邊為魏廣春蓋被子邊問父親是怎么回事。
“做疝氣手術,我哪里同意醫生割蛋子!”魏廣春顯然有些憤怒。
“切下的那個蛋子我還看了,你沒同意他們割,他們怎么割了?”兒子在質疑中反問。
面對突然失去的睪丸,魏廣春和兒子一時迷茫了。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魏廣春的兒子邊說著邊怒氣沖天地走出病房去問護理臺上的護士。面對質問,護士稱他并不了解情況。而此時,天色已晚,魏廣春的兒子去找當天的主刀醫生劉某,此時的劉某并不在辦公室。回到病房,爺兒倆驚恐地看著對方說不出一句話來。
過了半天,魏廣春的兒子才開口問,“你沒讓醫院割,你簽字了沒有?”
“我上手術臺前還仔細看了他們手寫的協議,手術協議上根本沒有寫要切蛋子呀,這不是醫院擅做主張嗎!”魏廣春邊說著,兩個手邊發抖。
“你打電話把這事告訴你媽一聲吧。”半天,魏廣春才對兒子說。
兒子當夜將電話打到了25公里之外的家中。得知丈夫的睪丸被醫院私自切了,張秋蘭大為吃驚,當夜就想趕到醫院卻因沒有交通工具只好作罷。第二天早上4點,一夜沒合眼的張秋蘭起床乘車趕到了醫院。
好好的一個人,做了個手術,睪丸被醫院偷偷給割了。面對趕來的妻子,59歲的魏廣春在老婆和孩子面前嚎啕大哭。
醫院的醫生剛上班,張秋蘭就沖到外科醫生辦公室去質問醫護人員為什么擅自將丈夫的睪丸切除?而相關負責人則表示,切除睪丸是疝氣手術之需,況且在手術之前魏廣春已經簽字認可進行睪丸切除術的。“他簽字,他簽字是做疝氣手術,他什么時候簽字說讓你們切蛋子了?”張秋蘭據理力爭。
此時張秋蘭要過了當天丈夫所簽署的手術協議,才發現在手術協議的第一條的末尾,用鋼筆寫有“睪丸切除術”的字樣。張秋蘭將這個協議帶到病床上讓丈夫看,丈夫看了協議后氣得手直哆嗦。魏廣春對妻子說:“后面的‘睪丸切除術’是他們后來加上的,做手術之前他們沒寫這字,我記得很清楚。”
丈夫的睪丸被醫院切了,丈夫痛哭流涕說醫院在手術臺上私自切了患者睪丸后又在手術協議書上加字,而醫院又稱切睪丸是患者當事人自己同意的。和丈夫共同生活了半輩子的張秋蘭相信丈夫不可能在這件事上犯糊涂。一直以來,她也認為這是醫院為擺脫責任,在切除了睪丸之后才加了“睪丸切除術”的字樣。
盡管結果已成定局,但這個農村婦女仍希望看一眼丈夫被切除的睪丸的樣本,于是她到醫院相關部門去詢問切下的睪丸放哪里時,醫院竟告知她“蛋子不知道弄哪去了”。
“你想切就切,想扔就扔?這是人呀,這又不是牲口。”醫院的說法讓張秋蘭大為不滿。數天來 ,張秋蘭一直沒有從醫院要回丈夫身上切下的那個睪丸。
他除了有疝氣之外,身體本來是很健康的。可現在連門都出不去,那蛋子被切了,村里人誰不笑話,我們怎么有臉見人?你醫院想切就切,想扔就扔?這是人呀,又不是牲口。
醫院可能感覺做手術的就是個農民,患者的長相又“木”,所以人家醫院根本不在乎,更不會在乎一個農民的“蛋子”。
我家現在不要你們醫院的錢了,不管是你們到上海還是到北京,只要你們給我們安上個睪丸就行了,我就要我丈夫的睪丸!
——患者魏廣春的妻子張秋蘭
◎家屬
“我不要錢,就想要丈夫的睪丸”
一個好端端的人在醫院成了“廢人”、“半個太監”,魏廣春被切睪丸的消息傳到村里后,成了村民茶余飯后熱議的話題。“現在在村里連門都出不去,”張秋蘭說,“那蛋子被切了,村里人誰不笑話,我們怎么有臉見人?”
睪丸被切除的一個月來,魏廣春至今小便不暢,走路直不起腰。更讓張秋蘭不解的是,睪丸的下落至今不明,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丈夫,張秋蘭一邊在家里種田,一邊向醫院討要說法。
身為農民的張秋蘭明白如果自己硬和醫院撐,“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的”,事發之后,這個農家婦女曾向村黨支部書記李連忠和丈夫在縣城工作的弟弟魏來春求助,希望村里出面與醫院協商,對睪丸切除一事給予賠償。
魏來春向記者表示,在獲知哥哥的睪丸被醫院切除后,他曾和李連忠及鎮政府的相關工作人員到醫院協商解決這事,而醫院當初也表示過睪丸確實是切了,想重新移植,已是不太現實,醫院方面曾答應給魏廣春2萬元,這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對支部書記李連忠和弟弟魏來春來說,醫院答應給2萬元,這在魯西南的農村,多少也說得過去,希望醫院拿出這2萬元雙方和解算了。可在張秋蘭看來,這個數額無法讓他們一家人接受。村鎮相關負責人眼看著這事也無法協調,干脆退出不管了。
再拿更多的錢,醫院也不出,在協調不成的情況下,張秋蘭干脆向醫院攤牌了:我家不要你們醫院的錢了,不管你們到上海還是到北京,只要你們給我們安上個睪丸就行了,我就要我丈夫的睪丸!
“他除了有疝氣之外,身體是很健康的。”為此,張秋蘭一直不相信醫院所說的丈夫的疝氣使睪丸發生了病變。
魏廣春也表示,這些年來,自己的睪丸和陰囊從沒有發生異常,他根本不相信醫院事后所說的切除睪丸是手術的需要。
沒有見到丈夫被切除的睪丸,一個月來,張秋蘭一直在質疑睪丸的下落。為此,魏廣春和妻子曾一度懷疑睪丸是被醫院切下后用于移植或作他用。
◎調查
驗血報告、手術協議漏洞百出
據了解,嘉祥縣萌山醫院當前是由一位福建人出資進行業務承包的,而醫院的醫護人員為承包人所聘。就在記者前往該院對該事件進行調查時,幾乎所有被訪醫護人員提及該事,均向記者表示“自己是剛來的”,其他事情一概不談。
行政辦公室相關負責人也表示醫院主要負責人吳國春不在。就在記者找吳國春時,一名男子出現在了醫院行政辦公樓的走廊里,一開始這名男子詢問記者身份。
當記者拿出記者證表明自己的身份并提及被切除的睪丸事件,這名男子一會兒稱醫院的負責人不在,一會兒稱他只是醫院工作人員。
“(魏廣春)愛找誰找誰。”這名男子隨后撂下一句話,下樓離開。
記者通過各方打聽 ,獲知離開的男子就是醫院負責人吳國春。記者再次來到辦公室,將情況向辦公室的工作人員說明之后 ,醫院負責人吳國春被辦公室工作人員電話叫了回來。
吳國春表示,關于魏廣春睪丸被切除一事,醫院方面在手術之前確實經得了患者同意后才切除了患者的睪丸,也不存在協議造假的情況。
對于魏廣春質疑的睪丸切除的必要性,吳國春認為,切除睪丸“是因發生了黏連”才將其睪丸切除的,醫院這樣做是為魏廣春的疝氣“不再復發著想”。
采訪中,一個值得注意的細節是,醫院提供的一份手術前醫院自稱魏廣春的抽血化驗單顯示,這份化驗單上的姓名一欄是空白的、而時間一欄也是空白的,“魏廣春”59歲的年齡卻寫的是34歲。醫院提供的這份化驗單是寫錯了還是醫院提供成了他人的?
對于這份與患者當事人資料嚴重不符的化驗單,吳國春認為,這是醫院操作中失誤才導致了表象信息的不吻合,這種失誤不光在他們醫院有,大醫院也會有 ,“不是很嚴重的問題”。
“你看看,前面的顏色和后面所加的顏色都不一樣。”在醫院外科病房,魏廣春把后期復印來的“手術協議書”交給記者,在協議書第一條手術的必要性及可能性上,記者注意到其后部寫有“睪丸切除術”的字樣,盡管字體與前部分是一人所寫,但后部字體的筆跡顏色與前部分顯然淺了很多。除了顏色不一樣,其末尾數字和后幾項的末尾數字格式也不同。
睪丸被醫院切除已是不爭的事實,那么到底是醫院自作主張還是事前征得了患者同意?
除了醫院所給的化驗單存在嚴重錯誤引起患者家屬質疑外,數天來,魏廣春最不解的是,醫院私自切除自己健康睪丸其初衷和目的是什么?睪丸被切除后到底去了哪里?醫院事后在手術協議書上添加“睪丸切除術”的字樣,其醫德何在?
除了魏廣春認為的“事后協議書造假”之外,在這份手術協議書上,其病人親屬簽名一項,簽的則是“魏廣春”的名字。患者是魏廣春,患者家屬咋也是魏廣春?
一份驗血報告、一份手術協議書可謂漏洞百出。一場手術,在患者家屬不在場的情況下 ,醫院何以有膽量開刀?用張秋蘭的話說,“醫院可能感覺做手術的就是個農民,患者的長相又‘木’,所以人家醫院不在乎,更不在乎一個農民的‘蛋子’”。
文/圖 記者 王永端